- 首页>科技动态>专题专栏>历史专题>
- 弘扬爱国奋斗精神 建功立业新时代>
- 正文
2018年11月14日《西安晚报》第6版
记者在鞠躬院士办公室见到他时,89岁的他正在电脑上仔细看一张图片。他热情地招呼记者:“欢迎你也看看,这可是我最珍惜的礼物。”这是一张许多图书封面合在一起的照片,这些书都是巴金先生的文学作品,在每一本图书封面上都写着“赠鞠躬”。
出身书香门第 成长于高规格的文化沙龙
鞠躬院士的父亲和巴金是好友。鞠躬院士微笑着回忆:“我临出生的那段时间,巴金叔叔正好来我们家暂住。是他把我母亲送到医院,我出生后第一个看见我的是母亲,第二个看见我的就是他。”
鞠躬院士告诉记者:“巴金叔叔下楼时,常常边走边背诵正在看的书。有一次我听见他照例在背诵着,但我分辨不出是什么语言,就问他背的是什么书,他说是但丁的神曲。当时,我家就像‘孤岛(上海)’上唯一的一个文化沙龙,我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论。巴金叔叔的朋友很多,我能想起的有郑振铎、靳以、陆蠡、曹禺、钱钟书和杨绛等。”
鞠躬出身书香门第,他的舅公是胡适先生。在这样高规格的家庭文化熏陶中,鞠躬院士懂得多国语言,尤其精通英文,他的很多医学笔记都是用外文来记录的。他尤其爱听古典音乐,直到今日,喝咖啡、听古典乐依然是他闲暇时最爱的享受。
鞠躬院士祖籍安徽绩溪,1929年出生于上海,我国现代神经解剖学奠基人,现任空军军医大学教授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。他提出的“脑下垂体前叶受神经-体液双重调节”学说,打破了半个世纪的定论,首创的脊髓挫伤早期神经外科手术开创了国际先河。
“磨破了屁股,脑袋里长了知识”
鞠躬这个名字很特别,其中的含义令人深思,他笑眯眯地讲述了这个起名字的过程:“我祖父姓周,安徽绩溪人,是位茶叶商;我父亲当然也姓周,但因为深感中国历来氏族观念太强,经常有氏族间的恩怨世代相传以致械斗不断。因此,我父亲给自己起名索非,废弃了姓。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取名索非,直到许多年后才悟出来‘索非’和‘求是’是一块硬币的两面——‘不索非何以求是?’父亲给我起名鞠躬,大概是希望我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。鞠躬只是一个没有姓的名字,待到我生儿育女后要报户口时就成问题了。他们姓什么?如果不姓鞠,那他们是谁生的?难道是领养的?不得已,我的儿孙一律姓鞠了,好在百家姓中有‘鞠’姓。”鞠躬院士说。
鞠躬院士1952年毕业于湘雅医学院(现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),同年被选派中国协和医学院(现北京协和医学院)解剖学高级师资班接受培训,1953年起任教于第四军医大学(现空军军医大学)。当时的西安很艰苦,这让出生成长在上海的他难以想象。但他说:“我性格乐观,来了就来了。”他被分配到解剖教研室,因为那里有他喜爱的神经解剖学,他一有空就泡图书馆,坐硬板凳、泡图书馆,泡得坐骨结节下的皮都磨破了。他说:“值!磨破了屁股,脑袋里长了知识。”经过10年苦读,他终于可以做独立研究了,他和团队的“听觉束路追踪研究”震动了当时的医学界。然而,紧接着的特殊年代,他又连番遭遇阻挠,医学研究工作不得不中断。直到1985年,他56岁时才有了转机。忆起往事,鞠躬院士说:“做人要诚实,我当时只填了对自己不利的家庭关系,有利的都不提,虽然比较倒霉,但我一点也不后悔。”
从繁华大都市上海到西部城市,鞠躬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,不过他却在这里发现了巨大的宝库,学校的图书馆成了他的精神乐园。此后,鞠躬除了教书,其他的时间都扎在了这里。完成了国内首例神经束路追踪研究后,鞠躬又提出了“脑下垂体前叶受神经-体液双重调节”学说,打破了垂体前叶不受神经直接调节的半个世纪的定论。这一成果,让鞠躬在国际上享有了极高的声望。
“科学家的生命在于更上一层楼的追求”
1991年,鞠躬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,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:科学家的生命在于不断地更上一层楼的追求。“为什么要写这句话,因为我当了中国科学院院士以后,有些同事就说,老鞠你到头了,这就是最高荣誉了。但我想不对,我不能停在这里,要一辈子往上走的。”鞠躬院士说。
60年前,鞠躬院士曾经说过一句话,“Each day a step nearer to my grave。”意思是“活一天少一天”。同事们问他为什么这么悲观,鞠躬院士其实很乐观,他说每过去一天少一天,难道不该珍惜每一天吗?
谈起自己一生的事业,鞠躬院士说,脊髓损伤是战场和军事训练中常见多发伤,轻者运动受限、重者瘫痪,历来是各国军事医学研究的重点和难点课题。他的研究方向,就是要攻克这一难题。在传统手术的基础上,鞠躬院士大胆创新,率先提出了“硬膜外减压治疗法”。这一治疗方案一经发表,便在国际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。2002年,鞠躬院士依托解放军昆明总医院脊髓损伤科,对30例最严重的全瘫患者实施了脊髓挫伤早期神经外科手术。按照传统医疗理念说法,这些患者已经无法再用双腿站立,可术后3个月,他们中80%的人都可以独立拄拐行走了。
“钱学森之问”让他一生实践创新教育
1983年,还是副教授的鞠躬被教育部特批为博士研究生导师。在对学生的培养上,鞠躬院士始终要求非常严格,甚至给研究生立下规矩:凡违背科研道德的一律开除。回忆这一段,鞠躬院士说,抄袭是万万要不得的,曾有个学生有过抄袭,本来要开除的,后来考虑到学生的前途,让他自己退学了。
1985年,鞠躬院士建立了全国首个神经生物学教研室。此后的几十年里,这个教研室不仅创造出有世界影响力的科研成果,更为祖国培养了许多高层次医学人才。
“我一屁股坐到桌子上,用身体模仿一个‘胃’的运动,来给学生们讲述,很受欢迎。”一生为师,鞠躬院士的创新教学一直很受学生喜欢。他很关注钱学森的世纪之问,一心要为祖国培养创新人才。鞠躬院士很谦虚:“‘钱学森之问’让我知道,我以前不过是个好教书匠,所以,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学着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,这是我的责任。照本宣科,学生们是没有兴趣的,所以,在我的课堂上,着重剖析医学成就的发现过程、还原创作者的发现思路,我就是通过这些一点点启发学生。”
“与真理为友”,是鞠躬院士经常鼓励学生的话,他的创新思维让一代又一代学子受益。樊洪是鞠躬院士在2010年招收的研究生,樊洪博士毕业那年,鞠躬院士希望他能在脊髓损伤治疗上进一步创新,要在病人脊柱完全断裂的情况下恢复神经功能。后来,樊洪做了一个大胆的创新,通过特殊的技术,给已经断裂的脊柱两端“架上一座桥梁”让营养和神经通过,这一创新医疗手段填补了国内神经解剖学的空白。最终,樊洪的论文发表在了英国的《脊髓》杂志上,在医学界引起了广泛关注。樊洪也成了鞠躬院士很器重的助手。
“ 我只不过点燃了一支蜡烛而已”
工作了65年,鞠躬院士荣获军队专业技术重大贡献奖、“八五”全军后勤重大科技成果奖、原第四军医大学首届教学终身成就奖。在从教65年的时间里,鞠躬带出了67名博士、65名硕士,还有不计其数的本科生,他的学生张旭成长为中国科学院院士。他的学生用诸多事例来说他是“一代恩师”,但他说:“我对我自己这一生的评价是没有什么伟大的业绩,只不过点燃了一支蜡烛而已。这是我的真心话,比起很多大师、名家来,我只能是一支蜡烛。”
目前,89岁的鞠躬院士仍坚持每天上班。他目前研究的重点是免疫系统对神经系统调节作用。每天下班回家听小孙子弹钢琴,是他的一大享受。鞠躬院士笑着说:“我有架钢琴,是70岁生日时买的,可是实在太忙了,没有时间学习,竟然闲置了20年。只好抚琴叹气了,这一辈子我跟钢琴就没缘分了。”好在鞠躬院士的小孙子有着难得的“完美音准”,学琴进步非常快,弥补了老人的遗憾。
有人写了一幅字“大家风范”送鞠躬院士。他幽默地回应说,应该写“小家弊玉”,弊病的弊。人们称他为“泰斗”,他回应说:“实际上我从来不接受‘大师’的称号,更不是‘泰斗’。我认为能当一个好漏斗,能滤掉糟粕,留些精华给后世就不错了。” 文/图 记者 张潇
(责任编辑:袁梦初)
